桃華落英 26

  程英和羽人非獍前腳一走,鬼梁天下後腳就來到此地。

  「嗯,是府主。」燕歸人抬頭便看見了他,連忙問候。

  「燕歸人,看到你平安回來,老夫甚是高興,狂龍伏誅了嗎?」鬼梁天下神色匆忙,表情充滿關懷之意,

  「雖有波折,但已順利斬龍。」

  鬼梁天下點點頭,但眼神卻是有些詭譎,「那麼銳感之纓交給素還真了嗎?」

  「銳感之纓已被北辰元凰所奪。」

  「啊,怎會如此?」

  「當時混戰之中無暇注意,被有心人趁亂帶走。」

  鬼梁天下皺眉,語帶憂心道:「北辰元凰早已對中原有覬覦之心,如今插手斬龍之役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,不如趁他尚未回到翳流重整勢力,我們一同殺入翳流,打他個措手不及!」

  「嗯……」燕歸人聽出了鬼梁天下是要他與其合作,一同除掉北辰元凰。

  一旁的斷雁西風卻是聽得有些不安,連忙道:「府主,此戰有多少人參與?若只有你們二人是否太過冒險?」

  經過先前面對異度魔君的戰役,斷雁西風多了幾分謹慎,雖然對燕歸人有信心,但只要有一絲的危險,就必須再做周詳計畫。

  「姑娘放心,此次行動採單點突破之法,便是趁北辰元凰不察之際給予突襲,雖然冒險,但是憑老夫與燕歸人之實力,就算不能成功,也能予以重創。」

  燕歸人沉默半晌,最後才開口道:「放心,我的命很有價值,不會輕易失去。」

  斷雁西風還想再說什麼,但眼角餘光瞥見了暗處之影,隨即改口道:「既然你心意已決,我就不再多說。府主,此戰兇險,可否讓我與燕歸人單獨話別?」

  鬼梁天下頷首道:「可以,老夫在十里外之山坡等你。」說完便轉身離去。

  斷雁西風拉住燕歸人之手,直到鬼梁天下消失在眼前後,才低喊道:「程姊姊,出來吧!」

  此時離他們十步距離的空地緩緩現出人形,正是方才已經告辭的程英。

  燕歸人見是她,不由疑道:「妳不是……」

  「我是刻意躲避鬼梁府主的。」程英淡淡解釋,「方才我以道門秘術隱在暗處,不會有人發現。」

  「所以程姊姊是有話想和我們說?」斷雁西風從剛才看到她的身影後,覺得或許事情有異,故意將鬼梁天下支開,何況鬼梁天下一來便開口的要求,實在不符合往常的沉穩作風。

  程英走上前幾步,皺眉道:「沒錯,鬼梁天下想要一舉消滅翳流,但行動卻太過冒進,時機亦為敏感。為何北辰元凰方得到神器,他便想要採取行動?若說是為了不讓北辰元凰作惡,理由也太單薄,單憑一個神器,還不足以讓北辰元凰立即對中原有所動作。」

  「或許府主只是想要給翳流一個警告?」燕歸人個性直來直往,並未想到鬼梁天下的可疑之處。

  「比照先前鬼梁天下事事周詳計畫的態度,如今卻是有些急躁,放著府中眾多食客不用,偏偏只帶燕歸人同行,並不符常理,彷彿想要利用這個機會另謀他事。北辰元凰實力如何仍未可知,比起武力高強卻單打獨鬥的狂龍,北辰元凰身後的翳流可不是一群烏合之眾,此行恐怕另有變數。」

  斷雁西風想到已經答應府主,又急問道:「那該怎麼辦?難道要讓燕歸人赴險?」

  「西風稍安勿躁,此事並非無解決之法。」說完,程英看向燕歸人。

  「這……」面對程英所言,鬼梁天下似乎心懷鬼胎,讓生性耿直的燕歸人還是無法相信。

  「燕歸人,程英敢以性命擔保,鬼梁府主並非表面上看來正義,我明白你一向光明磊落,不願隨便臆測他人,但此舉僅是作為自保,若是他當真表裡不一,也是他自食惡果。」

  燕歸人面露掙扎,最後看了斷雁西風一眼,下定決心道:「好吧,我會見機行事,但要如何做?」

  「這事前輩們已有決斷,燕歸人此去不妨照此行事。」程英遞給他一封信,並鄭重囑咐:「五大神器之威不容小覷,不過銳感之纓雖能五識通曉,但畢竟威力太大,使用者也會有副作用,依北辰元凰的心思未必會一直使用。」

  「我明白了。」燕歸人看完信後點頭,轉身又對斷雁西風道:「不必擔心,我很快便會回來。」

  「嗯,我會等你。」斷雁西風依依不捨,最終也只能目送著他離開。

  程英明白她的擔憂,出言勸道:「放心吧,燕歸人的實力足以全身而退。倒是妳,這些天眾人事忙,悟明峰恐怕易成有心人之目標,為了讓燕歸人無後顧之憂,西風妳不妨前往鬼梁兵府等待消息。」

  「鬼梁兵府?」斷雁西風直覺就想拒絕。

  「嗯,現在鬼梁天下不在,只有他的兒媳言傾城主事,其餘食客不過是一盤散沙,若鬼梁天下真有問題,也不敢貿然就在大庭廣眾之下對妳下手。」

  「好吧,那程姊姊妳呢?」

  程英微微一笑,「我還有其他事情要辦,就不陪妳了。」

  定禪天外,程英神情戒備,來來回回查看四周,確定無人跟蹤後,這才閃身進入。

  經歷吞佛童子血洗之戰,定禪天早無正道人士來往,顯得幽暗寂靜,程英緩步向前,突然一道佛印自腳下漫開,光華直射前方。

  只見前方石門緩緩開啟,來人莊嚴寶相,一身氣質令人怡然舒心,看向程英的目光充滿慈悲和藹,緩緩開口道:「不知姑娘為何來到定禪天?」

  程英見狀,便將素還真給予的信物遞了過去。

  「嗯,金色蓮葉,妳就是素還真所說之人?」

  「是,晚輩程英,久聞菩薩之名,今日一見實屬榮幸。」

  淨琉璃菩薩淡淡一笑,「不用多禮,詳情吾已聽素還真提及,姑娘之助實乃及時雨,梵天已等多時了,隨吾來吧。」

  石門之後有別於前面的冷清,靈氣沛然、莊嚴肅穆,程英隨著淨琉璃菩薩來到正堂,只見一人佇立中央,身形偉岸,渾身散發著一股凜然正氣,強烈的氣勢卻是隱含佛門聖氣,與一般所見的溫和佛僧截然不同。

  有種會面領導的緊張感在程英心中發酵,隨後定下心神,上前恭敬道:「晚輩程英,受素還真前輩所指點,前來拜見一頁書前輩。」

  一頁書眉宇間有股不怒而威的氣勢,聽聞熟人之名,頓時目光減了幾分銳利,高亢玄音緩緩響起,「姑娘不用多禮。」

  「藥師日前已送來藥丸,只是為了萬無一失,素還真才建議須等到姑娘來後,方能服藥治療。」淨琉璃菩薩說道。

  程英點頭,向二人解釋道:「其實九花玉露丸並無難制之處,只是我不通藥理,唯有提供藥丸讓藥師做為參考,以藥師之能要做出一樣的效果並非難事。」

  此時一頁書深深看了她一眼,開口道:「素還真曾說此乃姑娘師門密藥,姑娘能夠無私獻出,助吾恢復功體,梵天在此感謝大恩。」

  每個門派都有不願公開的祕寶或秘方,對於旁人來說,如此療傷聖藥卻能分享給門徒以外之人,確實是有違一般人的行事,何況程英還是提供最原始的配方,這讓在江湖打滾數百年的一頁書如何不感念於心。

  其實若論治療之效,當今武林便屬造化之鑰為首選,只可惜此物乃各方爭奪之寶,短時間取得不易,更會招來不必要的禍端。因此素還真仍是屬意九花玉露丸,畢竟若是成功,往後也是正道一份助力。

  「既然是藥,當然是以治療人為優先,如此方不辜負它之效用。」程英不敢承受一頁書的一禮,連忙避開。

  「佛友,既然程姑娘已到,便開始治療吧。」

  一頁書頷首,溫言道:「麻煩佛友和程姑娘了。」

  淨琉璃菩薩拿出慕少艾送來的藥丸給一頁書,並盤坐一旁,為一頁書療傷時護法。

  一頁書服藥後,便運功行氣全身,程英在旁觀察,屏息等待。

  半個時辰過後,一頁書逼出體內濁氣,收功後緩慢起身,只覺得身子輕盈,原本因病而有損的功體不僅復原,更有增長之勢,這讓一頁書欣喜莫名。

  淨琉璃菩薩自然也注意到此情形,上前一探道:「嗯,恭喜佛友功力更上一層樓。」

  「能夠復原已是萬幸,本以為趕不上使用佛禪印之時,沒想到此番際遇,卻是讓吾苦修百年的九梵神印一舉功成。」

  「真是天意,恭喜佛友了。」

  此時一頁書和淨琉璃並不知道再過數年便有棄天滅世,八部龍神火很快就要派上用場。

  程英暗嘆一聲,面上卻不動聲色道:「恭喜前輩。」

  「不知中原近期有何大事?」一頁書傷勢甫復原,便又開始操心武林安危。

  「最近五大神器引起各方爭奪,目前檯面上最明顯的人物便是北辰元凰,不過此人僅有銳感之纓,其餘四樣皆不知所蹤。」程英挑了一些重要的說,其餘的相信素還真會另尋時機和一頁書說明。

  「五大神器,嗯……」一頁書說了一句後便陷入沉思。

  程英不敢打擾他的思緒,眼神只能朝旁邊隨意看著,定禪天雖然外表落敗,但內裡依舊莊嚴大氣,淨琉璃菩薩能夠在數次正邪大戰中屹立不搖,顯然和一頁書的好交情有關。

  相對於程英的沉默,淨琉璃菩薩倒是對她有些好奇,開口問道:「姑娘年歲尚輕便闖蕩江湖,素還真對於妳的事情談論不深,不過吾相信素還真的眼光,想必姑娘定有過人之處。」

  「菩薩過獎了,程英只是一名江湖流浪的小女子,隨興所至不過是為求問心無愧,幸得藥師青睞結交。」

  淨琉璃菩薩淡淡看了她一眼,表情有些意味深長。「少年心性、問心無愧,乃是世上最寶貴的事物,但願姑娘妳能夠一如初心,澄淨無波。」

  程英細細品味她的話語,只覺得話中有話,無奈此時領會不出其中意涵,僅能微笑以對。

  「佛友所言甚是。」從方才就未出聲的一頁書突然說話,緩緩走至他們身旁。

  「前輩。」面對一頁書審視的眼神,程英無畏無懼,淡淡微笑。

  「江湖,並未只是這兩個字如此簡單。」

  對於一頁書隱晦地提醒,程英感念於心,「多謝前輩指點。」

  一頁書微微一愣,倒是不再多言。「姑娘聰慧,在往後的日子裡必能理解。」

  程英見一頁書已復原,便提出辭行。「既然前輩安然無恙,那麼晚輩便先告辭了。」

  一頁書亦不挽留,語氣溫和道:「多謝姑娘相助,如果姑娘時間允許,可否代吾傳話給佛友佛劍分說?」

  「前輩但說無妨。」

  峴匿迷谷悄然無聲,自從蠹魚孫去了琉璃仙境後,便毫無人煙,此時程英化光而至,環顧四周後,將手中艾草放置石桌上。

  艾草放下後,立刻發出特殊的香味,與此同時,一道人影也瞬間來到。

  「哎哎,真是好久不見了。」詼諧幽默的語氣伴隨著淡淡藥香而至。

  「這句話該是我說才對,慕先生。」程英頭也不回,淡淡回敬。

  「哈,聽起來程姑娘怨言頗多啊。」慕少艾依舊是一身黃衫,不離手的煙管,臉上掛著熟悉的微笑。

  程英也不與他客氣,直接坐到了另一邊。「當初慕先生將所有事情丟給我,自己逍遙自在去了,難道還不容許我抱怨幾句?」

  「哎,真是冤枉啊,虧我為了妳和羽仔忙前忙後,卻換來了一句逍遙自在,藥師我情何以堪。」慕少艾手按心口,面露心酸之態。

  「明人不說暗話,慕先生也不必打太極。」

  見程英不為所動,慕少艾也只好收起玩笑心思。「多日不見,程姑娘妳變得毫無幽默感了。」

  「慕先生,先前素還真前輩與我坦承了一些事,就不知先生您是否也會坦誠相告呢?」程英不想與他囉嗦,直接切入正題。

  慕少艾聞言動作一頓,然後微微苦笑道:「看來妳已經知道了。」

  「我明白我的存在乃是一個異數,也知道你們的計畫,到目前為止我並無要與你們拆夥的打算。」既然雙方心知肚明,再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也太無謂。

  「唉,請妳原諒我們當初的心思。」

  看著慕少艾心有愧疚的模樣,程英知道他是真心誠意道歉,而非有所利用,語氣也柔軟了一些,「罷了,我也不是初次入江湖,當初你們輕易的接納,背後動機雖然我不清楚,但也知道必定有些因素。」

  「如此,便是再無嫌隙了?」聽出程英並不在意,慕少艾話說得直白。

  程英也不正面回答,似笑非笑道:「我何曾與慕先生有過嫌隙了?」

  「藥師視之為友,便是一生為友。」

  雖說心知肚明,但那層窗戶紙誰也不敢戳破,日子一長難免有些芥蒂,一直想找機會深談一次,無奈武林事多而擱置,如今慕少艾漸漸淡出江湖,重擔轉移到素還真身上,才有此時機。以往的心結說開後,程英卸下心中大石,而慕少艾則是如釋重負。

  「素還真前輩說你有事找我?」

  慕少艾不急著說明,倒是調侃起程英的稱謂了。「怎麼稱呼素還真是前輩,我就是慕少艾了?」

  「耶,當初藥師你不是謝絕素還真前輩的敬稱了?怎麼如今倒與我計較起來?」程英沒有忘記兩人在迷谷中的談話。

  「此一時彼一時,何況論起修行輩分,我與素還真是同一級的,自然是要一視同仁。不過嘛……能得美人直呼名字,藥師我自當欣然接受。」

  「看來藥師今日似乎心情很好。」對於慕少艾的恭維,程英也欣然接受。

  「無事一身輕,自然心情甚好。」

  程英微微一怔,看慕少艾神情像是卸下重擔般輕鬆,原本眉宇間的沉鬱一掃而空,想來她的猜測無誤了。「所以,時機將至了?」

  慕少艾點頭,正色道:「羽仔與我命中大劫已過,素還真與我談妥,往後我就隱入幕後,作為正道後援,今日便是最後一次在迷谷與妳交談了。」

  「不知慕先生往後要隱居何處?」

  「因應往後布局,我會往南武林定居。」

  「難道是日後的三月浩劫?」

  慕少艾一怔,搖頭笑道:「沒想到素還真也跟妳說了?看來他與我一樣,想必和妳攤牌過了。」

  程英一本正經道:「前輩非常爽快地承認了。」

  「哎哎,我這個損友還真是,既已坦白也不告知一聲,害我忐忑許久,寢食難安。」

  「我倒是看不出先生有何緊張神態。」

  「哈,閒話至此吧。既然素還真已告知妳,想必也有拜託妳調查消息了。」

  三月浩劫之事並非隱密,只要往南武林調查便可知,只是程英不知素還真如今打算,只得說道:「是,不過當初正逢羽人非獍和孤獨缺之事,就未再繼續調查了。」

  「那麼接下來就交給我吧。」慕少艾心裡有數,忽然神情一凜道:「現今中原武林因五大神器而陷入混亂,陰謀者為奪神器無所不用其極,妳往後行事要格外小心。」

  「我明白。」話已至此,不知為何竟生出一股離愁,程英欲言又止,看著最初收留她的藥師慕少艾,如今躲過劫難順利隱遁,既是欣慰又是不捨,最終只有一句保重。

  「哈,程姑娘妳這樣倒讓藥師我捨不得走了。」慕少艾悠然抽了口水煙,吐氣後一片煙霧繚繞,遮去了雙方視線。「不如與藥師我一起去南武林?」

  「程英倒是想要清閒,只不過大局雖有素還真等前輩們操心,未來還有許多事必須防範,程英身受玄宗之恩,自當為其效勞。」

  「玄宗?莫非是弦首他們?」

  「是,如今天時未至,弦首仍在閉關,異度魔界真正實力尚未浮出檯面,實讓人擔憂。」

  「魔界與聖域之爭確實棘手,不過五大神器之爭想必也會引起他們注意,聖域入世之機亦是不遠。」

  「說到正事,慕先生依然不改勞碌本性,看來是這陣子代理素還真之位,頗有心得了。」

  「哎呀,程姑娘妳這話要是讓我那損友聽了,肯定不會放我去南武林逍遙了……」慕少艾故作痛心之狀,搖頭嘆息。

  程英輕輕一笑,頓解哀傷愁意。

  「這一去再見面亦不知何時,藥師心無牽掛,唯有一友實不放心,望程姑娘妳能夠代我照顧一二。」

  「慕先生是指羽人非獍?」能讓慕少艾如此掛心的人,答案不言而喻。

  「想來當初藥師的一番良言,我那朋友是絲毫不放心上啊,不過來日方長,總有等到的一天。」慕少艾似是感慨,隨即又輕快道:「只是唯一遺憾者,便是不能看到他成家立業,唉……」

  見慕少艾又舊事重提,程英搖了搖頭,有些無奈道:「慕先生為他如此操心,何不乾脆留在落下孤燈?」

  「哎哎,藥師平常嘮叨一兩句便罷,再多便是過矣,不過是因鹿王前輩和斷雁西風有感而發,人生苦短,命運瞬息萬變,更何況是在這刀口上生活的江湖人呢。」因為自己經歷過那樣的割捨,看見羽人非獍如今的遭遇,不免有些感慨。

  「藥師真是一片慈父苦心。」程英不知如何回答,這樣的經歷她雖有過,但無法設身處地去感受,自然無法同理心對待,對於藥師的話,以玩笑帶過。

  被這話一噎,慕少艾倒是笑了。「老人家的嘮叨話自然不中聽。」

  慕少艾何嘗不知道羽人非獍的心結,只是希望他在踏出那一步之前,能夠對自己好一點,不要再那麼壓抑拘束。

  「羽人非獍和我雖是認識,卻非深交,在朋友的道義上,程英會竭盡所能。」程英個性率直,獨來獨往,並無因此有所共鳴,反倒覺得慕少艾此舉像是父母逼婚兒女之態,故不做任何表示。

  慕少艾也是聰明人,話說到此為止,隨後轉移話題,「我那樓上損友交代,五大神器如今四散各方,北辰元凰並不會善罷干休,另外還要小心暗處勢力覬覦。」

  「暗處……莫非是?」程英細想一下,便知道他所指何人。「既是老敵人,何不請出他之宿敵。」

  「程姑娘真是心思聰慧、舉一反三。」慕少艾讚道:「只不過先前因事已有與其接觸過的談無慾並未說動他,若要那人出手,還需要一點契機。」

  程英再三思量,想起那人的行事作風亦正亦邪,不了解之人反倒容易誤解,但只要把握住幾點原則,倒是不難打交道。

  「如今三教頂峰只餘聖行者,劍子以及龍宿前輩皆無行蹤,想必是等待時機再出。前者心思不難猜,倒是後面這一位……審時度勢、不拘小節,為人處事不囿於世俗眼光,若是有共同利益,反而容易事成。」

  慕少艾長眉一挑,語帶訝異道:「三教先天於武林道上之名聲不亞於一頁書前輩,不過難得妳如此誇讚一人,還是其中毀譽參半的疏樓龍宿。」

  此時的疏樓龍宿才經歷過紅塵劍譜事件,而且又身為嗜血王者,難免為人詬病,程英因為來自異世而了解此人個性,表面上雖是為了利益,但卻也屢次因為其友劍子仙跡而出手幫助。

  「毀譽參半?其實世上正邪並無絕對,有時時勢所趨的選擇反而能達成目的。素還真前輩不也是學過魔界武功,而天魔錄智者白無垢亦是多次襄助正道。」

  「哈,看來程姑娘對於局勢和敵人如此了解,藥師我也可安心離開中原了。」

  程英何嘗沒聽出慕少艾話中有話,卻是故意含糊其辭,「飛月坊勢力並非擺設,何況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。」

  「與聰明人談話總是省事。」慕少艾笑著說道:「接下來如何做,就看素還真之意吧。」

  「慕先生何時出發?讓我送你一程吧。」到了離別時刻,程英看著自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遇到的人,心中百感交集,既是不捨又是哀傷。

  慕少艾一揮煙管,神態輕鬆自若、優雅閒適,愉悅道:「送君千里終須一別,藥師雖是獨行卻不孤單,若是有緣,藥師在南武林掃榻以待。」

  程英嘴唇動了動,想要再說什麼又覺多餘,比起原本的結局,如今的情況已是最好了。腳步微微一動,最終還是停住,默默地目送他離開。

  「少年無端愛風流,老來閒賦萬事休。 萬丈勳名孤身外,百世經緯一樽中。」

  青山流水,旅人獨行,春風吹來淡淡花香,自在恣意的詩聲中,淺黃衣袍者漸行漸遠,身形慢慢融入山景,流水涓涓,芳草碧連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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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/11/27

作者

岫嫣

銀月牙懸浮碧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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