笑蓬萊之戰雖說未能一舉深入異度魔界，但也擒獲了吞佛童子，算是有所斬獲。只不過玄宗這邊白雪飄不慎捲入空間亂流，讓翠山行憂心不已，公法庭眾人回歸報告戰果，柳未央無意跟隨，僅和素還真頷首致意，便與羽人非獍離開了。
雖說柳未央並無受傷，但方才一戰受到魔氣衝擊，原本修習的玄宗心法不知何故竟與九陰真經內功似有排斥，丹田處氣勁四處衝撞，有逐漸增長趨勢。
原本只落後數步的柳未央停了下來，羽人非獍察覺不對，回頭一看，只見柳未央手按心口，氣息紊亂，臉色蒼白。
「嗯？」羽人非獍快步走近，卻因不通岐黃，皺眉問道：「妳受傷了？」
柳未央搖頭，止住上湧的氣血，面帶疑惑道：「非是內傷，只是方才催動真氣之時，有感受到一股阻滯氣息，原本不以為意，誰知方才笑蓬萊空間暴亂，四散的魔氣似乎影響到我。」
「但是方才妳並未與魔界之人過招。」
「這也是我疑惑的原因，除非……」柳未央回憶方才戰役，那股阻滯氣息似乎是在九禍和聖尊者過招時開始出現。
「如何？」
「我想我大概知曉原因了。」她修習玄宗心法，這本與異度魔界相生相剋，只是她功力不深，導致九禍之招的餘勁對她產生影響。
柳未央不知排解，只能先打坐調息，看看能否壓制，羽人非獍在一旁護法。
調息半個時辰後，體內橫衝直撞的氣流似乎暫時平息，但柳未央知曉這只是治標不治本，如要徹底解決，看來必須請教玄宗高手了。
「需要求醫嗎？」羽人非獍見她氣息漸穩，但神色仍顯蒼白。
「這醫術無法解決，只能找玄宗協助了。」
兩人正打算先回落下孤燈，身後突然傳來聲音。
「柳姑娘要求醫？妳受傷了？」素還真和翠山行連袂走來，關心問道。
「非也，只是內功似乎受到魔氣影響，暫時壓制住了。」
素還真走上前，察看她的神色，又把脈沉思，確實感受不到受傷跡象。
翠山行聽她敘述，也猜測應該是與魔氣有關。「不如柳姑娘和我一同回天波浩渺，弦首定有方法醫治。」
「我正有此意。」柳未央頷首，轉頭對羽人非獍道：「弦首居所不方便讓太多人知曉，不如你先回落下孤燈？」
羽人非獍未語，一旁素還真道：「素某正好有事需要羽人你相助，不知意下如何？」
「好。」
柳未央微微一笑，朝素還真拱手道別。「那我們就此別過，保重。」
＊
天波浩渺內，蒼正與一步蓮華對談，兩人神情凝重，一旁赤雲染則是隨侍在側沉默不語。
「天命在吾，豈能讓聖尊者一人前往？」
「此刻非是逞能之時，你的天時未至，如果妄自出關恐有危險。」
「此路的未來將是一條死路，吾怎能讓你隻身冒險？」
一步蓮華語氣淡然，卻是不容拒絕。「這是你之天命，也是吾之罪孽，不必為吾擔憂，這是吾該承受面對的事實。」
「好友，你這樣說，反倒讓吾難以放心了。如今異度魔界之亂，已讓人心惶惶，玄宗與聖域同樣該做應敵準備。」
「目前玄宗不宜出面，魔界方面必有那人從中作梗，也只有吾知曉該如何應對。」
「你是指……」
「宿命如何，一步蓮華無所畏懼。蒼，留在天波浩渺，天時未到不可出關。」
蒼神情嚴肅，目送光影離開。
「弦首可是在擔心聖尊者？」赤雲染收拾著桌上杯盤，轉身便見到蒼沉思的獏樣。
「天命與罪孽，誰者為重，其中兩者不過是一體輪迴，有罪孽才有天命，有天命才需贖罪。」
此時，翠山行領著柳未央返回，赤雲染招呼兩人入座。
「弦首。」
「白雪飄因何未回？」
「白雪飄脫出魔界之時，被九禍一掌推入魔界空間亂流之中，現今不知去向，著實令人擔憂。」
赤雲染皺眉道：「魔界亂流？這實有生命危險。」
蒼原本端坐的身姿略有移動，淡聲道：「以白雪飄之能，只要能找到空間縫隙，便能安然而回。」
「弦首，不如讓我與翠山行前往支援。」
「三日後若無消息，吾會親自前往。此戰戰況如何？」蒼啜飲一口茶後，又問道。
「不出弦首所料，九禍果真現身，幸虧聖尊者及時出現，眾人方能順利脫出。另外吞佛童子被聖尊者所擒，暫押萬聖巖。」
「魔界之韌原在意料之中，但此戰過後，九禍必會全力完成斷層接合之事。」
翠山行道：「也許可從吞佛童子身上下手。」
「此魔意志堅定，難以突破，就看聖尊者以何種方式應對。如果以此作為條件，依九禍想要接合斷層之決心，難保不會有放棄之念頭。」
「幸得吞佛童子被聖域所俘，也算是斷了異度魔界一分戰力。」
蒼半掩的雙眸看向兩人，目光瞥到柳未央時一頓，問道：「妳氣息微亂，可是有何異狀？」
「真是瞞不過弦首的眼睛，笑蓬萊一戰似是受到九禍魔氣影響，遲遲無法壓制體內暴漲氣息。」
「嗯……」蒼走近她身前，出手點住她心脈大穴。「吾觀你的功體並無受創，興許是魔氣與你原本功體有所排斥。」
竟不是與玄宗功法相衝？原以為異度魔界與玄宗道門彼此相互剋制，沒想到竟然是九陰真經。
「我原本的功體與玄宗內功並無衝突，沒想到卻受魔氣影響。」
蒼略沉吟，隨即道：「此事不難，吾可為妳打通道印限制，助妳衝破禁制，只要玄宗內功氣息大過妳原本功體，魔氣便不足為懼，妳亦可自行驅除。」
「這……」
「弦首，若是要為柳姑娘打通禁制，則需要以相同內功承襲，豈不是要弦首自損功力傳與柳姑娘？你傷勢初癒……」翠山行聞言，立刻出聲制止。
聽到翠山行此言，柳未央連忙拒絕道：「弦首，我的傷勢並未危及性命，不過是氣息不穩罷了，切不可因我而折損弦首功力。」
「吾自有吾的用意，雖然妳的功體暫無大礙，但這會變成阻礙妳功力成長，進而影響玄宗內功與妳原本功法相融，長久以往並非好事。」
「但是異度魔界現世在即，弦首此刻不能有任何差錯……」翠山行仍是不贊同。
「不必擔憂，當年道境大戰之時，宗主臨終前將他的功力盡數傳與吾，再加上這些年潛修，並不會有大影響。」
翠山行見蒼執意如此，他若再是反對，怕是讓柳未央心生隔閡，故而不再阻止。
「但是白雪飄道長仍困於笑蓬萊，弦首還是先救道長脫困為先。」柳未央思及白雪飄下落，連忙出言提醒。
「白雪飄困於亂流暫無生命之憂，吾先為妳解決魔氣問題，以防節外生枝。」
柳未央見蒼心意已決，也不再多言，兩人遂入密室閉關，驅除魔氣。
三日後，兩人平安出關，柳未央感覺到功力更上一層樓，體內再無窒礙氣息。
翠山行見兩人並無異狀，心中大石總算落下。
「弦首，三日已過，白雪飄尚無消息，莫非他真的絕命於空間亂流？」
「嗯，吾出關時刻必須提早了。」
赤雲染一驚，連忙道：「弦首要親自前往異度魔界？」
見蒼頷首，翠山行也道：「魔界留下何種布局難以預料，如今局勢混亂不清，九禍又守在魔界，絕不能讓弦首輕入虎口冒險。」
「我也同感，至少讓赤雲染與翠山行陪同弦首護陣。」
「無妨，觀天時、明天機，此乃天意所指，也是吾之心意，出關時機雖未到，但白雪飄命不該絕。」
「弦首……」兩人還欲再言，卻被蒼阻止。
「此行意在救人而非制敵，人多並非好事，你們需守在天波浩渺，預防魔界之人自怒海滄浪闖入。」
柳未央見他們意見不合，連忙自薦。「不如讓我隨弦首前往？我通曉易容之術，不會讓異度魔界之人察覺。」
「那就麻煩柳姑娘了。」
蒼十指凝氣，拂塵乍現光芒，引動一旁怒滄琴低鳴不止，眼神銳利卻又清冷，身形一動隨即化光而去。
＊
順利從笑蓬萊救出白雪飄後，柳未央便與兩人辭行。
這段時間兵荒馬亂，已有許久未回飛月坊探視，柳未央轉道欲往南方，行經半途，竟巧遇日月才子。
「兩位前輩。」柳未央心生疑惑，此時他們不是應該找尋解救葉小釵之法？怎會出現在此？
隨著時光流逝，過往記憶已經逐漸模糊，柳未央也漸漸失去先知，自然不知曉素還真的打算。
「柳姑娘，素某在此等候，是想請姑娘代為收下這封信，來日若有什麼消息傳出，還請轉交給一頁書前輩。」
見兩人神情凝重，柳未央有些擔心道：「可是有什麼大事？你們神情似乎不太對勁。」
素還真淡然一笑，「柳姑娘心思很敏銳，不過請恕素某無法直言。」
柳未央似是想起了什麼，急忙道：「莫非你們打算……」
此時打斷她的不是素還真，而是一旁沉默的談無慾。
「柳姑娘，接下來魔界斷層可能會接合，玄宗與萬聖巖將首當其衝，妳雖是受玄宗庇護，但異度魔界非易與之輩，行事還需格外小心。斷層接合想來必有異象，未來武林會有一段很辛苦的日子。」
素還真察覺到她疑惑的表情，神情柔和解釋道：「姑娘的來歷，當初藥師已告知素某了，如今羽人非獍之劫已過，柳姑娘其實不必在江湖中周旋，若是可以，便隱居去吧。」
柳未央聞言，心知慕少艾已將她的老底都告知素還真了，倒也沒有訝異之色，只是淡淡說道：「其實前輩們何嘗不是？我雖是不清楚，不過我也能猜到你們的打算了。」
「哈，看來柳姑娘與我們是同道中人，吾道不孤。」素還真釋然一笑，欣喜於對方再無隔閡的言語。
「說實在，當初我信任之人只有藥師，對於你素還真為人，武林中太多傳言，我也無法一一查實，只能用我自己的感受去體會，事實證明，你確實有讓人臣服的領袖氣質。」
「素某亦能感受到姑娘的防備之心，無奈諸事繁多，苦無機會好好與姑娘暢談，如今得此言，也算是臨行前的一個安慰了。」素還真開懷一笑，臉上倦容也因此消淡了一些。
「當初一句紫華之象，讓藥師留意到我，但我不解的是，我身上並無你所需的任何利益，何以讓素賢人青睞有加？」
素還真仍是那副溫潤如玉、波瀾不驚的神情，但卻有著一如既往的真誠。他絲毫不在意柳未央的直言不諱，仍是微笑著。
「素某交友並非以武功家世論處，只要真心為天下蒼生著想，有心奉獻武林，皆是素某願意結交之對象，自始至終，柳姑娘一直是素某視為朋友的人，亦是素某關心的晚輩。」
面對素還真的坦誠相告，柳未央感受到了曾在藥師身上看到過的眼神，一樣的毫無防備與信任。
「素還真，難得看到你真情流露啊。」談無慾輕笑道。
「沒辦法，認真說起來，是素某一開始存著試探之心，理虧在先啊。」彷彿得償所願般，原本苦大愁深的兩人開始笑談起來。
柳未央在旁靜靜看著，雖然不知道詳細經過，但她有印象的是，日月才子會遭暗算而命殞異度魔界。
但兩人如此神態，想必早有準備與覺悟，不過是想周全一些，故而找她傳信。
「前輩。」柳未央一聲輕喚，引來兩人注目。
「縱然捨生忘死，血肉之軀終是會疼痛疲累，兩位前輩大義，柳未央佩服，不管如何，還請對自己仁慈一些，保重。」
望著她真誠又關心的眼神，素還真露出不同以往的笑容，言談中彷彿看到了自己兒子的神情，讓他備感溫馨，武林啊，總還是充滿希望的。
不須言語的相視一笑，素還真拍了拍她的肩膀，隨後和談無慾飄然離去。
「如今世路已慣，此心到處悠然。」
柳未央記得，那日是夕陽微斜的黃昏，原本霞光燦爛，隨著兩人遠去而飄起了細雨。
朦朧中，身影漸行漸遠，終至消失不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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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/08/12
霧中拾遺 