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山一處隱蔽山洞，隱隱光華忽明忽暗。
程英盤坐於石上，遊走全身之九陰真經內力源源不絕，忽然一道光芒過後，腳下浮現太極道印，力量衝擊著山壁隱隱顫動，直至光華褪去。
「呼。」長吁一口氣，程英緩緩收回內力，只覺丹田氣海有股渾沌之力不斷散發熱源，與自身內力相融合，原本有所阻礙的筋脈此刻順暢無比。
程英睜開眼，只覺眼力、聽力又比閉關之前好上許多，站起身動動筋骨，下盤輕盈沉穩，一邁步彷彿御風而行，比之從前的尋常腿力竟是更上層樓。
她試著運行摧堅神爪、玉簫劍法、彈指神通等從前學習之武功，發現不論力道速度皆更勝以往，出招之時的動靜細不可聞，已能達到無聲境界，不由欣喜。而玄宗術法部分，蒼曾說只待往後機會再傳授，玄宗心法上只寫一些初階的入門咒術陣法，但對付一般尋常角色已是足夠。
不過程英想應該沒有使用的機會，如今的玄宗還是異度魔界的頭號勁敵，為了避免引起魔界注意，只能暗自修練。
此番際遇也算因禍得福，融合了原本難以吸納的九陰真經之力，意外獲得玄宗青睞，得以學習修真之法，算是真正融入這世界的第一步了。
雖然離一頁書、素還真之流那樣先天境界還有一段距離，但至少已擺脫尋常武功等級，人不可過於貪心。
此次閉關修練玄宗心法，程英刻意找了遠離武林的深山，不知時間過了多久，下山後便往武林八卦中心公開亭而去。
公開亭人聲鼎沸，附近有不少攤販在做生意，各式三教九流人物都匯集在此，談天說地或是找人比武。
其實公開亭不過就是一個布告欄，旁邊有幾顆光溜溜的大石，不遠處有一座大榕樹，有一群人聚集在那喝茶下棋。
程英走近公開亭一瞧，便看見鬼梁兵府的告示高高貼在最顯眼之處。
『懸賞重金：找尋刀戟戡魔英雄，羽人非獍之下落。』
『懸賞重金：解毒名醫，醫治戡魔英雄燕歸人之傷。』
原來刀戟戡魔之役已結束？！
程英心中驚訝不已，算算時間她竟閉關有兩三個月之久了。當初與翠山行他們分開時，他仍諄諄叮嚀，說她根基不穩，不如趁此機會養傷，一並將玄宗心法融入自身功體，還可達脫胎換骨之效。原以為還來得及找刀戟二人，沒想到修練入定後卻錯過戡魔之日。
羽人非獍應該是被姥無豔給救走，燕歸人之毒好像就與翳流有關了，可惜這段記憶她不是很清楚，依稀記得有鬼梁天下出面與北辰元凰周旋。
至於羽人非獍……程英略皺眉，知道地方卻不知道怎麼走，有些難辦啊。
不如先往琉璃仙境找素還真，順便找慕少艾談談往後打算。
＊
黃昏斜、雜草生，過往繁華的琉璃仙境只餘荒蕪，冷風不斷吹拂，落葉紛飛，今日忽然響起一句句熟悉詩號，隨著腳步緩慢靠近，草木慢慢恢復生機，綠意再現。
來到主堂，帶著蓮華聖氣往前一揮，荒廢的琉璃仙境再現風華。
「看到自己的老家，感觸很深吧？」在崖下的屈世途聽見機關被觸動之聲，連忙上來一探究竟，沒想到卻是主人回家了。
琉璃仙境之主素還真輕揮拂塵，熟悉的淡笑讓人如沐春風。「一如往昔，有好友你相伴就更加完美了。」
「別褒了，你我不是第一天認識，還需要這樣客套？不過這才是我熟悉的素還真。」屈世途也忍不住碎唸，但很快又回復正題。「這次刀戟戡魔計畫進行得如何？」
素還真語氣一緩，「練雲人最後的苦心沒有白費，閻魔旱魃終於伏誅，但羽人非獍卻意外失蹤，燕歸人也身中奇毒。」
「這，怎會如此？羽人失蹤、燕歸人中毒，那該如何處理？」屈世途不敢置信，該是得勝慶賀之事，如今卻憂喜參半。
素還真雙眉微皺，頗為憂心道：「我已經請葉小釵前往找尋羽人下落，希望能有好消息。至於燕歸人暫時安居於鬼梁兵府，府主業已公告懸賞名醫以及羽人之消息。」
「連你這個醫仙也沒有辦法，這就奇了。」屈世途嘖嘖稱奇。
「天下之大能人眾多，素某非是萬能啊。何況燕歸人身上之毒非同一般，不似中原人士手法。」素還真沉吟道。
「那會是誰趁戰鬥方歇就趁虛而入？」
「能夠了解戡魔計畫的時間、地點，並且掌握戰鬥過程而隱忍不發，此招黃雀在後確實高明，如果不是極為了解中原情勢之人，不可能施毒成功。嫌疑者不難掌握，只是缺乏十足的證據。」素還真一一剖析，其實心裡多少有譜了。
屈世途唉聲嘆氣道：「一波方平一波又起，看來你素賢人又有的忙了。」
素還真正打算玩笑幾句，目光不經意瞥見遠處人影，「有客來訪了。」
程英穿花度柳而來，看著恢復生機的琉璃仙境，在在顯示仙境主人已回歸。緩步來到正堂，程英對二人拱手行禮。
「前輩。」對於素還真，程英向來保持著有禮客氣，不似對慕少艾那樣放鬆親近，明知道素還真即使有算計，也不會對她這小人物如何，但就是一種莫名的心態，讓她始終無法完全卸下心防。
「是程姑娘，看來姑娘傷勢已經痊癒了。」素還真這些天奔波忙碌，倒是忘了這名被他送往玄宗求醫的人。
「還沒有謝過前輩代為尋醫，程英才能得以痊癒。」對於素還真這一決定，而讓她因禍得福，突然覺得素還真果然主角光環夠亮，順道讓她沾光。
「不過舉手之勞，程姑娘多禮了。」素還真溫和的雙眸微微一瞇，似是察覺了什麼，但最後卻沒有多問。
幾句客套話後，程英便言歸正傳。
「方才我從公開亭而來，已看到鬼梁府主懸賞告示，沒想到刀戟戡魔之役竟節外生枝。」
「是素某疏忽，讓有心人趁虛而入。」
「不知前輩接下來有何打算？」
「尋人以及求醫皆有府主和藥師操心，目前素某尚有其他要事必須調查清楚。」素還真輕搖頭道。
程英有些擔心刀戟二人狀況，燕歸人之毒應該可順利解決，只是羽人非獍……弄一個不好，桃花運變成桃花劫就麻煩了，相信這也不是慕少艾願意看到的。
「我在公開亭探聽到一些消息，距離戰鬥地點嘯陽谷不遠處，有一個叫絕仙谷的地方，或許羽人非獍是被此地高人所救。」程英小心翼翼，將話說得有些模稜兩可。
「哦？若是如此，也是一個查詢的方向，這樣吧，就有勞程姑娘妳前往和葉小釵會合，將此消息轉告他。」素還真略帶深意地說道。
程英點頭應允，想起慕少艾又問道：「不知慕先生人在何方？」
「好友與我在鬼梁兵府分開時，曾說要到翳流一探燕歸人之毒的消息。」
「果然是翳流……」程英輕不可聞的自語，卻引起素還真的注意。
『果然』？
素還真垂眸思考著，看來慕少艾的猜測沒錯，而蠹魚孫所說伏龍壁，以及回來路上蔭屍人他們所言的鬼沒河……
「前輩？」程英輕輕喚了一聲。
「無事。程姑娘若不急，便讓素某招待品茗，休息過後再出發吧。」素還真回過神，微笑招呼她入座，轉頭對屈世途道：「好友……」
「我知道，準備茶具。」屈世途還不明白素還真的眼神語氣，就枉費他多年與其出生入死的默契了。
「哈哈哈，好友真是素某知音啊。」素還真哈哈一笑，清雅通透的氣韻隱隱而發，窗外池中白蓮似是與主人心意相通，暗暗吐露芬芳。
＊
琴雲澗內，談無慾正打坐調息，這些天運功吸納附近山川靈氣，配合藥草醫治，身體已無大礙，唯有掛心外頭情勢，雙眉緊蹙著。
此時，赤雲染與翠山行來到，談無慾察覺有人靠近，緩緩睜眼。
「談無慾，看來你的傷已好大半。」赤雲染觀看他氣色紅潤，應是無大礙。
「有賴前輩清修之地的靈氣，還有齊全的藥草所助，吾已無大礙，只是尚無法動用內力。佛劍狀況如何？」
「萬聖巖尊者已全力醫治中，暫且放寬心吧。」
談無慾聞言鬆了口氣，但還憂心另外一件大事，「太好了，那中原部分情況如何？」
「嘯陽谷計畫成功，異度魔君與赦生童子被各自擊破，白髮劍者與葉小釵聯手擊敗赦生童子，刀戟戡魔總算大成。」
「哦，這兩人聯手，果然是我那城府很深的同梯會做的事，哈哈。」談無慾對於素還真的行事風格自是十分清楚，善於將敵人玩弄股掌之間。
赤雲染卻是有些疑問：「此話是指？」
「沒什麼，有感而發罷了。」談無慾輕輕帶過，目光一轉到翠山行身上，問道：「不知這位前輩是？」
「險些忘了介紹，這位是吾玄宗六弦之一，排行第二的師兄翠山行。」
「原來是玄宗前輩，談無慾失禮了。」
翠山行淡淡一笑，「月才子大名如雷貫耳，該是吾仰慕已久，當初若不是有要事在身，只好由師弟九方墀接應你，不然我們早已在黑暗道見面了。」
「黑暗道？啊，不知程姑娘傷勢可有痊癒？」談無慾記起了這樁事。當初陪同九方墀護送程英到玄宗後，便匆匆趕回苦境，故而不曾見過翠山行。
「程姑娘傷勢已好轉，不久前才離開道境。」翠山行避重就輕道。
「平安就好。」
赤雲染與翠山行對視一眼，將話題又帶回刀戟戡魔之上。
「如今刀戟戡魔成功，閻魔旱魃也順利伏誅，可是羽人非獍卻不知下落。」赤雲染明白談無慾憂心所在，直接挑明說道。
談無慾皺眉道：「為何如此？」
「吾亦不知，只知鬼梁天下趕到現場之時已不見羽人非獍，只能及時救走燕歸人，而燕歸人也身中奇毒，鬼梁兵府正廣招天下名醫救治中。」
「中毒？嗯……」
「可有想到什麼端倪？」
「此毒必是有人在戰鬥過程中施放，以魔君、羽人非獍、燕歸人之實力，若是有人戰前施毒必定會發現，如此這場戰鬥定是有人暗中窺視，趁戰鬥至忘我之時施放毒物，可知是哪一方勢力的毒呢？」
「原本推斷是翳流所為，但翳流教主已明說此毒連翳流也束手無策，下毒之人乃西南邙者。」
談無慾覺得事情並不單純，又問道：「府主可有說如何應對？」
「藥師與鬼梁府主之人馬已先往西南邙者藏身處一探，必須先等他們的消息。」
「西南邙者，看來未來局勢將產生難以預料的變化了。不知魔界有何動靜？」
「吾有前往瀚海一觀，誰知火焰之城竟連同瀚海一同消失，令人生疑。」赤雲染皺眉道。
談無慾卻是心中已有數，沉吟道：「看來經此重創，魔界暫時不會再有進犯之舉，目前需要注意的便是沉潛已久的翳流教主，北辰元凰未來的動機與態度了。」
此時，翠山行打破沉默道：「魔界之動向，玄宗仍會密切注意。」
「有玄宗前輩幫忙是再好不過。事有輕重緩急，如今應當想辦法找尋羽人非獍，以及為燕歸人解毒，西南邙者、翳流……」
赤雲染見他若有所思，不由問道：「看來你心中已有盤算，可有什麼線索？」
「哈，現在的談無慾心有餘而力不足，一切就先交由素還真去煩惱吧。」對於巧妙藏拙、韜光養晦，談無慾做得不比素還真差。
「素還真？日月才子之一，赤雲染聞名已久，望月才子改日引薦。」
「談無慾自當效勞，不過說不定不用吾介紹了……」想起他那滿腹心機的同梯，有玄宗與聖域的這層關係，怎麼可能不好好認識，或許改日便會毛遂自薦、登門拜訪了。
「什麼意思呢？」
「沒什麼，他日有緣必會見面。」
「那談無慾你便在此地好好養傷，吾與師兄尚有師門之事待辦，告辭了。」赤雲染想起弦首交代的任務，既然戡魔後續之事有人處理，就不必再耗多餘人力了。
談無慾拱手相送：「兩位前輩保重，請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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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/3/23
霧中拾遺 